文：赵光岭
河南新乡被称作牧野。
牧野是河南新乡的代名词。
这一称谓源自3000多年前的一场牧野大战。《尚书·牧誓》有载：“时甲子昧爽，王朝至于商郊牧野，乃誓。”意思是：在3000年前的甲子日黎明时分，周武王率领军队来到商国都城朝歌郊外的牧野，在那里举行盛大的誓师。
牧野原非专有名词，而是相对于殷都朝歌（今鹤壁淇县）而言。从朝歌城由内向外，分别称作城、郭、郊、牧、野。历史上的牧野，大概是现在的新乡市往北到太行山，往南到古黄河，往西到获嘉县西边的修武县一带。牧野之战是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，以弱胜强，先发制人的著名战例，也是中国古代车战初期的著名战例。它终止了六百年的商王朝，确立了西周王朝的统治，开创了西周时期礼乐文明的全面兴盛。今位于获嘉县城东近郊的同盟山遗址，就是因牧野大战前八百诸侯于此设坛誓师而得名，即《尚书·牧誓》所载的牧誓之所，也是牧野大战现存于地表的唯一物证。
我对牧野之战的认知，是从读小说《封神演义》开始的，又受到了单田芳、袁阔成评书的影响。《封神演义》是一部古典神魔志怪小说，全书以武王伐纣、商周易代的历史为框架，留下了众多的神话故事，也塑造了众多的传奇人物。所有这些，都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记。
十多年前，我还在原阳县文化局工作，在获嘉县文化局局长的陪同下，曾拜谒过同盟山遗址，并即兴赋诗一首：
八百诸侯捧土丘，武王振臂忾同仇。
同盟山上旌旗展，钺指朝歌纣易周。
十多年过去了，当我接到获嘉县文联主席赵清川的赠书《同盟山》时，一下子便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。他几番嘱托我，多提意见。捧读过后，我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到远古那刀光剑影、鼓角铮鸣的战场，也深深地被书中的那些人、那些事、那些情节所感染。
我与清川是同行、同职，新乡市文联组织会议时，经常谋面，又很说得着，只不过我现在已经卸甲，他还在任上。我业余从事地方历史文化研究，间或搞一些文艺创作，也清楚他是作协会员，文笔很是了得，但我绝没想到，他会弄出这样一部遥远历史题材的小说。我是带着惊奇的心态开始读这部书的。读下来，我不禁为清川融会贯通的历史知识，神奇而丰富的想象力，人物形象的艺术再造，浓浓的家乡情结而拍案叫绝。
一、融会贯通的历史知识。写长篇历史小说，需要有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，还需要融会贯通地把这些积淀运用到作品中。在当代作家中，我对二月河很是崇拜，他笔下的帝王系列小说《康熙大帝》《雍正皇帝》《乾隆皇帝》，如果不是对清史有过精深的研究，一般人是很难创作出来的。我也尝试过写这类小说，几年下来，只是有了个大样，至今仍未完稿。因此，我深知这类题材的难处。但清川能写出商周时期这么遥远的小说，这是我始料不及的。世事沧桑，物换星移，时代那么遥远，那时的地容地貌，那时的生活习俗，那时的人物事件，那时的时代特征，即便是史料记载也是凤毛麟角，没有这些知识储备，从何处下笔？我甚至想象，这要比二月河写清朝的那些事儿还要难得多。不错，清川说，他为写这部书，积淀了近三十年，这从他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得到。不用说，他对《封神演义》是读的滚瓜烂熟，更难能可贵的是，他对《尚书》《左传》《史记》等史书的相关记载涉猎得也足够多，这不仅需要大量的时间，还需要深厚的古文功底，只有把这些知识融会贯通，才能达到信手拈来、游刃有余的运用效果。
二、神奇而丰富的想象力。《同盟山》是以一贵一贱两个少年箭射飞禽而产生争执开篇的。农家少年说：“我叫小牙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鸟我不要了，咱们交个朋友吧！”贵族少年说：“我叫小辛子，你是贱民，咱们不可能成为朋友。将来，我要是当了大王，我封你当大官。”农家少年心里责骂：你这么霸道，你当大王，黎民就要遭殃；你当大王，我就把你的江山败坏！这一贵一贱两个少年，分别是殷纣王帝辛和谋圣姜子牙。这场少年争执为日后姜子牙扶周灭商埋下了伏笔。
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，作者神奇而丰富的想象力俯仰皆是，流于笔端。由“蚂蚁打仗”联想到人间战争，作者借书中人物之口发出慨叹：“唉，人啊，跟蚂蚁有什么区别？”；由“画地为牢”暗喻姬昌周礼治国，民风淳朴；由“螳螂交配”暗喻妲己红颜祸水；由姜子牙给妲己起名，两人产生爱慕之情并将这种感情贯穿始终，留下一段古老而又凄美的爱情故事；由妲己披狐狸皮恶作剧而引出妲己是狐狸精的话题；还有同盟山的命名、姜子牙与妲己的心理感应、姬昌的舌头留在比干嘴里、帝辛用姬昌的骨头制箭、三个“纣王”、妲己的项链、火猪烧战象等等。这些看似怪诞的想象，却随着情节的发展，见怪不怪，顺乎情理，对于刻画人物形象，渲染作品主题，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，不得不让人佩服作者构思之巧妙。
三、人物形象的艺术再造。众所周知，历史及神话中的周文王、周武王雄才大略，殷纣王荒淫无道，姜子牙神机妙算，比干忠心赤胆，妲己有狐媚仙术，另外，哪吒、杨戬、雷震子、土行孙、申公豹等人法力无边，这些人物形象已根植于人们脑海，想要改变人们的认知，很可能就会不伦不类。但《同盟山》不是《封神演义》的照抄照搬，而是通过艺术再造，再现了人物性格的多面性，重塑了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人物形象，从而达到了异曲同工的艺术效果。
对殷纣王的定位依然是一位亡国之君。但他威武、果敢，有开疆拓土的帝王胸怀，也有常人的七情六欲。虽然他有“炮烙之刑”的残忍，有致“比干剖心”的谗言蒙蔽，但也有后人给他身上泼的诸如“酒池肉林”“挑骨验髓”“剖腹验孕”这样的脏水。甚至连他“鹿台自焚”也是一种假象，而是被姬发生擒，宁死不屈，成为武王吊民伐罪的一个道具。
姜子牙不再是神仙降世，而是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，但他自幼就有着远大的抱负，与小辛子的少年争执是他脱离历史神话形象窠臼的起始之笔。接下来是他周游列国，访查明君，当然也少不了他“直钩钓鱼”的精彩片段，更添加了他与妲己的凄美爱情。“浮世三千，吾爱有三，日、月、与卿。日为朝，月为暮，卿为朝朝暮暮。”这首颇有点《诗经》韵味的爱情诗，本译自国外一位诗人的诗作，却被清川巧妙借来，作为姜子牙献给妲己的情诗，被妲己铭记在心，魂牵梦绕，反复吟诵，悱恻缠绵，也坚定了妲己活下来完成郎君所赋使命的决心和信心。而妲己的死，也颠覆了人们的印记，姜子牙采取偷梁换柱之术，在帝辛死后保住了妲己的性命。妲己却认清了姜子牙的真实用意，她只不过是胸怀大志的姜子牙手中的一枚棋子，她不愿再苟活于世，她死了，她死的很悲壮！
四、浓浓的家乡情结。
作为一县之中的文化人，又是在职的文联主席，清川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与责任。他在书中写同盟山的由来，写获嘉县的古今，写饸络条的故事，写散布在同盟山周边的72冢。这些冢都有自己的传说，大多与牧野之战相关。现存比较完整的有文王冢、纣王冢、子牙冢、妲己冢、黄飞虎冢、双冢（哼哈二将冢）、金吒冢、木吒冢等。他说，这是姜子牙在同盟山封神时下令修的冢。他考证，获嘉本商之宁邑，“武王伐纣，勒兵于宁，更名修武（语出《舆地广记》）。”不过，这个修武，不是今之修武县城。秦始设修武县时，才将南修武县改名获嘉县。他还结合文物勘探，考证出当年的同盟山是一座高约40米的人造山，在同盟山的对面约10米深处，有宋朝的青石板路面，之所以现在的同盟山仅有不足10米高，是由于原始地面淤积抬升和山土流失所致。
清川之所以把这些古今地域的变迁、古老而又影响深远的故事考证得这么清，交待得这么祥，不言而喻，是他深爱着这方故土。他想凭己之所长，己之所能力，唤醒这方土地，擦亮同盟山这张古老的文化名片，在历史文化越来越受到重视，越来越造福于世人的当今，让其造福于获嘉人民。这也是清川告知我他多年致力于《同盟山》创作的初衷。
对清川君的嘱托，我深感力不从心，但受他的精神所感动、作品所感染，我只好硬着头皮，寥寥写下这段文字，在表达敬服尊崇之余，且存一私心，闲时好借此找清川讨饸络条吃，那可是商周时期传下来的获嘉名吃，顺便再当面聆听他讲讲同盟山的故事。
朋友，劝您也读读《同盟山》，它会带给您不同于古典小说的感受，也会吸引您到获嘉走走！
壬寅初冬于原阳